德意志要统一原因很多,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是政治上的原因,被占领、赔款、征集军税刺激的德意志人民是情绪上的原因,拿破仑战争期间哈布斯堡、霍亨佐伦对德意志民族主义者的号召和许诺是政策上的原因,而跟这些相比德意志的中世纪以来的政治结构:“小邦分治、关卡林立、税收、货币体系纷繁复杂、”对德国乃至中欧贸易都成了绊脚石,是德意志统一的经济上的原因。
基于上述这些原因人人都意识到德意志统一势在必行,上到各国宫廷、政府首脑、高级官僚、贵族精英、文化精英、下到资产阶级、市民、乃至于农民。都期待着德意志的统一,但是1815年合约把哈布斯堡的西部领土都剥夺了,转而授予普鲁士,这种处理是出于俄国的利己政策,原因也很简单,俄国从1812年战争中夺取的最大好处就是拿破仑建立的华沙大公国,俄国不可能还把其中最好的部分还给普鲁士,所以只能在西欧作出调整。这样一来奥地利的领土就偏处德意志一隅,而普鲁士则成了横跨北德意志的重要势力,同时也客观上被推到了德意志统一问题的风口浪尖。
在普鲁士走上德意志舞台的时候,德意志统一这个事业牵扯到很多复杂的问题
第一是列强怎么看待德意志统一,列强就是英法俄三国,因为神圣同盟五强力的普奥已经是统一问题的主角了,所以不考虑在内。在英法俄三国里,俄国其实对德意志问题是不太关心的,因为第一俄国没有跨过波兰进一步向西扩张的想法,天主教波兰已经让沙皇头疼了,如果再进一步扩张到普鲁士-勃兰登堡,难度和收益都不成比例。而且俄国的工业还很原始,俄国在德意志的经济利益也很小,英国客观上是支持德意志统一的,因为这一阶段德意志是英国工业品的重要市场,而德意志的混乱局面导致从海上运往德意志的英国工业品卖到莱比锡要过几十道关卡,缴几十次税,还要适用将近十种不同的税法,兑换十几次货币,如果德意志统一,至少是经济上统一,英国商人是乐见其成的,而英国王室又不一定,因为英国国王兼任汉诺威国王,这个问题在威廉四世死后因为英国承认女性继承权,而汉诺威不承认,导致威廉的侄女维多利亚登上英国王位,弟弟恩斯特奥古斯特登上汉诺威王位才在某种程度上得到解决。然后就是法国,法国实际上对德意志没有过多的领土野心,但是法国追求整个欧洲的霸权,而德意志是法国推行欧洲霸权政策的交通线,所以掌握着斯特拉斯堡的法国就握着德意志的大门钥匙,俾斯麦在1866年建立北德意志联邦,还没有建立德意志帝国以前已经在谋求夺去斯特拉斯堡了,可见法国在德意志的利益虽然缺乏经济基础,却势必导致它被卷入。
第二势在必行的德意志统一将以怎样的形式实现,这就是历史人物起作用的地方。时势造英雄体现在德意志势必在19世纪之内趋于统一,而英雄之改边时势就体现为德意志究竟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统一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问题要从几个方面讨论
第一是谁来统一这也有两个方面:
1、邦国层面上的谁来统一德意志,大家都知道1848年有大德意志和小德意志之争,其实还有第三德意志,大德意志毋庸置疑就是奥地利来统一德意志,小德意志就是普鲁士把奥地利赶出去统一德意志,而第三德意志就比较暧昧,往小里说可能是排除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其它各邦统一在一起,往大里说则可以夸张成一个革命的德意志共和国,在波兰、匈牙利、斯拉夫各国独立之后,推翻各邦君主包括哈布斯堡和霍亨佐伦以后,建立一个人民的德意志。这种第三条道路根据立场不同,实际意义也不同,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来说第三德意志或者纯德意志是捍卫小邦独立的工具,对1848年的自由主义者兼德意志民族主义者来说则是普遍解放的德意志共和国。这就牵扯到第二个问题。
2、阶级或者等级意义上的谁来统一德意志,同样也有两条道路,第一是君主、贵族的德意志统一、第二是平民、知识分子、资产阶级的德意志统一。这两者在极端情形下存在着完全对立的解决方式,1815年到1848年实际上是后者在推动者德意志的进步和统一,1848年革命平民、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德意志运动达到最高点,这一年哈布斯堡王朝被赶出维也纳、普鲁士军队退出柏林,德意志的国民代表在法兰克福起草德意志宪法,德意志各邦也纷纷爆发革命,人民的德意志国家几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但是君主和贵族的反革命也随之开始,反革命最严重的是奥地利,温迪施格雷茨在布拉格、维也纳大开杀戒,施瓦岑贝格的执政完全废除了哈布斯堡之前的所有让步,恢复了君主专制制度,而普鲁士的反革命是渐进的,腓特烈-威廉四世虽然镇压了革命,但是保留了国会和宪法,在1848年以后的反革命潮流当中普鲁士表现出了相当的进步和宽容,所以失望的自由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纷纷倒向普鲁士,小德意志之占上风也大大受惠于这种情绪。
第二是德意志怎么统一
这个问题也要从阶级和邦国两个角度上去看
首先是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们希望怎么统一,对他们来说最高目标无遗是推翻各邦君主,抛弃普鲁士和奥地利领土上非德意志的部分来实现统一,建立一个德意志人的中欧共和国。德意志民族主义者中间同情波兰、匈牙利、斯拉夫人的情绪也是基于这个理想。因为这些地方的独立对德意志自由主义民族主义者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是打击普鲁士和奥地利君主的有力工具。这些地方的起义者还能成为德意志统一运动的盟友。但这种理想太过于远大,脱离实际在德意志民族主义者中间也不是优势。
比较实际一些的民族主义者自然希望联合某个邦国和它的君主来实现德意志统一,摧毁德意志各邦的君主和宫廷,实现一种英国式的立宪民主政治,通过政治的民主实践,在统一的德意志国家之内追求民主和民族统一。1848年以后这一派大多倾向普鲁士因为普鲁士是相对最民主的邦国。
另一种激进的自由主义则是在统一与自由不可兼得的时候,捍卫承认民主权利的小邦的独立,来抵制强大的君主制大邦的统一,巴登知识分子所谓“宁要自由的不统一,不要统一的不自由”就是这种立场的代表。
然后就是君主和贵族对德意志统一的态度。这个问题其实可以跟各个邦国的对德意志统一的态度一起谈论,因为除了“自由主义的巴登”之外德意志各邦的政府几乎都把握在君主和贵族的手里,君主和贵族的态度就是邦国的态度。过于小的邦国比如萨克森-柯堡-哥达、或者奥尔登堡这种可以忽略不计,只去观察一下大邦和中等的邦国的态度就可以。
首先是奥地利,奥地利的态度从1815年到1848年几乎是一以贯之的就是拖延,德意志问题也好意大利问题也好,都要拖延维持现状,直到奥地利恢复元气有余力解决为止。在此以前如果迫不得已就作出一些调整,德意志邦联就是这种态度的体现,它有一个宏远的目标,但是毫无实现的时间表。而且可悲的是奥地利一直到它灭亡也没有能够恢复元气,没有真正在欧洲的反革命问题上充当它的旗手的角色,它有那么多的领土和人民,而且几乎天然是欧洲反动派的领袖,从教会到君主都支持维也纳期待维也纳,但是维也纳无可奈何,几次迫不得已的投入战争除了拉德茨基时代胜利了一次之外全盘皆输。
其次是普鲁士,普鲁士的自由主义者执政期间希望追求德意志的经济统一,而且取得了相当的成果,在政治统一到来以前德意志各邦之间的关税已经基本上被摧毁,1832年普鲁士已经把三分之二的德意志领土都覆盖在共同关税同盟之下,到1852年普鲁士关税区已经基本上覆盖了整个德意志,共同的经济政策、共同的货币、德意志铁路的铺设和联运,都在俾斯麦上台以前很久就实现了,1848年为了联络军队镇压革命,俾斯麦忧心忡忡的第一次乘坐了火车,但到1860年代开始的时候,德意志各邦的铁路总长度已经超过了法国,远远超过了奥地利。德意志各邦在让渡自己政治主权之前三十多年已经向关税同盟大会让渡了自己的经济主权。实际上未来的自由主义德意志也是普鲁士自由主义大臣的理想。但是这种理想因为1861年的宪法危机而告结束。
普鲁士贵族和君主在1848年以后在革命半途而废而腓特烈-威廉四世也不进行坚决的反革命,真是颁布了一部满足自由派要求的宪法之后达成了妥协,之后的普鲁士维持了十几年的自由主义政治,俾斯麦上台以前的普鲁士是沿着自由主义者虽然更多的是“普鲁士的辉哥党贵族”所设想的道路前进的,但是俾斯麦的执政结束了普鲁士的自由主义时期,这时考察一下“俾斯麦的德意志理想”是很有意思的,俾斯麦的德意志理想总结起来就是“根本没有什么德意志理想”,相比俾斯麦腓特烈-威廉四世和威廉一世这两位国王反而是有德意志理想的,甚至威廉一世曾经怒喝俾斯麦“说到底你还是一个德意志人”。但是俾斯麦和他所属的保守派容克贵族阶级都没有自己是德意志人的自觉。他们的德意志问题的解决方案就是“大普鲁士”。最直接的体现这一点的是1866年战争之后北德意志联邦宪法问题,按照俾斯麦的宪法草案,北德意志联邦,将和梅特涅的德意志邦联没两样,这个联邦没有力量没有政府没有价值,普鲁士王国是联邦的“非人格化”的“主席”,北德意志邦联议会将只有一个由普鲁士总理也就是俾斯麦,派遣负责传递消息并使之作用于联邦的代表。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掩盖普鲁士吞并汉诺威、法兰克福、和其它几个小邦,从而实现建立东西两部分领土之间的陆地联系,其它都无足轻重,北德意志邦联总理的设置是违背了俾斯麦意愿的,是普鲁士和德意志自由主义者以及民族主义者强加给俾斯麦的,从此俾斯麦才被迫从纯粹的普鲁士总理变成“联邦”总理。但即便如此,俾斯麦在德意志统一的进一步发展中扮演的还是一个开倒车的角色,如果说这样是夸张,那么至少俾斯麦扮演了一个在下坡路上踩刹车的角色。1871年建立德意志帝国的时候,俾斯麦慷慨的满足了一切南德意志各邦提出来的维护自己国家独立性和主权的要求,因为所有这些慷慨的让与都同等的被授予普鲁士王国,俾斯麦不想要一个统一的德意志,为此他的德意志帝国甚至除了帝国宰相府办公厅之外没有常设官厅,后来的帝国政府各部门都是从为俾斯麦一人服务的帝国宰相办公厅和办公厅的各个专任国务秘书发展来的。甚至在帝国建立之后,俾斯麦依然不愿意推动帝国的统一,按照德意志帝国的陆海军相关法律,帝国陆军属于各邦,只在战争爆发的情况下才由皇帝统一指挥,所以俾斯麦喜欢扩充普鲁士自己的陆军,但是帝国海军法规定海军属于整个德意志帝国,所以俾斯麦对海军毫无情趣,真正推动德意志海军建设的反而是威廉二世。
然后是小邦的德意志理想,小邦的第一要务就求得生存,因此它们首选的支持对象是奥地利,因为奥地利不愿意在德意志问题上采取积极政策,但是当奥地利表现的软弱无力,而普鲁士却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在经济上对普鲁士妥协,否则它们将丧失必要的贸易路线,尤其是在普鲁士与黑森-卡塞尔在1831年签署协定,把卡塞尔纳入普鲁士关税区从而把东西两部分连成一片而截断了德意志南北方向的贸易通道之后,就更是如此。但是在政治上小邦也有自己的理想,那就是争取第三条道路,摆脱普鲁士和奥地利建立一个纯德意志,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尤其是南德意志的巴登、巴伐利亚和符腾堡,对政治上的自由主义作出了让步,巴登是德意志各邦里最自由民主的邦,而巴伐利亚宫廷则对德意志民族主义运动和艺术大加扶持,路德维西二世国王之推崇瓦格纳,建造新天鹅堡都是这种德意志民族主义政策的体现。一个天主教的、正统君主统治的、但却有宪法和国会的德意志帝国,是南德意志君主在德意志统一问题上的理想。
综合所有上述各种因素之后,我们可以清楚的把德意志统一运动和俾斯麦的王朝战争区分开。
德意志统一运动是从1806年帝国解体到1871年皇帝宣言之间持续65年的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其中从1806年到1848年间,德意志统一的大部分成就已经取得,其中的功绩应该归功于冯-施泰因、冯-哈登堡、冯-洪堡、李斯特、以及其它德意志自由主义者、民族主义者、普鲁士的辉格派贵族和高级官僚,在他们不屑的努力之下德意志在关税、交通上、货币上已经统一在一起,这种统一如此牢不可破以至于1866年战争中萨克森王国作为奥地利的盟友一起对普鲁士作战,但是萨克森的税卡还在按照普鲁士税则向奥地利商品征收过境税。
德意志的统一运动与民主运动一起发展到1848年第一次出现裂隙,但是在普鲁士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宪政,直到俾斯麦1861年抛开宪法和议会开始执行公开的反动政策,因为他抛开议会,所以他无法开征新税也无法举借新债,而解散议会选举也无济于事,所以俾斯麦除了依靠战争改变国内舆论之外别无选择,所以原本健康发展的德意志统一运动的主导权,被病急乱投医的普鲁士贵族把持到了手中,1861年到1871年之间,俾斯麦连续发动了三场王朝战争,从而把德意志统一的发展打上了君主和贵族派的烙印。德意志统一的产物没能成为一个中欧民主共和国也没能成为欧洲联邦的重要一环,反而成了之后的欧洲战争策源地,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1848年以后的德意志贵族的反革命运动,以及政府的反动政策。
如果仅就狭义的王朝战争而论,则在军事上普鲁士的军事改革和参谋体系、以及大胆使用当时在欧洲领先的普鲁士铁路运输军队是普奥、普法战争胜利的根本,这些都应该感谢普鲁士军事改革家们和威廉一世国王,在战争指挥上俾斯麦没有发挥什么特殊的影响,战争的胜利应该归功于老毛奇这样的总参谋长,和王太子这样的前线指挥官。
俾斯麦对德意志统一的最大贡献是在外交上,让普鲁士始终没有遇到一个以上的大国作为敌人,始终避免挑战两个强国,但是与这一贡献相比俾斯麦在德意志帝国宪法问题上的保守,以及在普鲁士地位上的利己主义同样给德意志的历史带来了深刻的损害。
要讨论德意志统一我觉得首先要谈谈德意志帝国是怎么瓦解的,
一、德意志帝国的瓦解
德意志帝国的瓦解是封建制普世性发展的结果。这句话看起来挺复杂其实如果采取简单粗暴的态度解释也不难理解,中世纪的欧洲地广人稀,道路破败,森林密布,一只鸟从莫斯科出发从这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可以一直飞到巴黎。而且交通工具稀少,只有少数人才骑的起马,而且马还要仔细的分成三六九等,一个体面的骑士老爷要有好几匹马,打仗的战马平时可舍不得骑、赛马的竞马更舍不得骑,驮盔甲的马是比较便宜的不过也走不快,还有一匹才是自己平时骑的马,而普通人里的富户可以骑驴,更多的人则干脆凭脚走,所以中世纪欧洲大部分人一辈子的活动半径不超过一个人步行半天的距离,因为天黑就不安全,所以如果没有可靠的落脚点,必须在天黑之前打个来回。
这样的欧洲实际上是被森林、荒野、河流、沼泽分隔开的一个一个的孤立的小天地,他们的语言虽然不同,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需要沟通,这个人来当老爷那个人来当老爷,反正也就交那么多的租子,服那么几天的役,如果老爷不在其实更好因为可以占点老爷的便宜,比如跑到公共土地上放放自家的牲口啊,去老爷的林子里砍点木柴啊,甚至去偷猎啊。
在这些孤立的小天地之上,说着统一的语言——拉丁语、有着统一的组织基督教会,而且有统一的发型、服饰、教养的教士阶级建立起一种普世性,国家、民族、都分解为一个一个的领地,这些领地的收入和义务都是长期博弈之后平衡点,与其花心思去跟那些已经被压榨的很厉害的臣民较劲,还不如出去抢邻居或者去打邻国,所以领主们也满足于获得自己的那一份,于是爱国心什么的都淡化了,一切都是权利和义务,付出和收益,而且因为是古代社会,这种权力和义务通常还都是不对等的,于是没有人爱国,也没有人在乎什么国家,只是希望我们的老爷离我们远一点,要是他从来都不会来就更好了。
这种封建制度导致的社会的离散在德意志和波兰表现的最明显,恒定的收益实在无法支撑国家,于是君主就向各等级要求例外的效劳和奉献,但是奉献不能白给,于是特权就越赐越多,有些是为了国家有些是为了君主个人,国家的权力被越来越的特许和赦免分解,最后连帝国骑士、修道院都得到了直属帝国实际上是谁也不属于的独立地位。这就是德意志帝国的瓦解。
二、德意志各邦的重整
这种瓦解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不符合人们的需要了,因为社会分解到了最低的层次,关卡林立,每走几步都要进入一个新国家,社会生活几乎不能进行了,于是德意志出现了重整的现象,也就是封建制发展到了极致的时候,社会自发的重新整合,这就是德意志大邦国和中小邦国的内部重建。这种重建的趋势因为战争而进一步推进,所以到18世纪末也就是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时候,实际上德国已经开始重新凝聚,形成了一系列的小邦,和奥地利这个超级大邦还有一个虽然比奥地利小得多,但是比小邦又大的大邦就是普鲁士。
勃兰登堡-普鲁士总是被人和条顿骑士团联系在一起,实际上这种联系微乎其微,除了自吹自擂成分之外,勃兰登堡-普鲁士跟骑士团没有什么更直接关系。勃兰登堡-普鲁士在18世纪的表现和奥地利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它也是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服从于霍亨佐伦王室的领地的集合体。只不过哈布斯堡王朝集合的是一系列的王国、公国,而勃兰登堡-普鲁士集合的是一系列的公爵、伯爵领地甚至骑士领地,这个国家到18世纪才建立,1701年勃兰登堡藩侯-普鲁士公爵被皇帝承认为在普鲁士的国王,这个头衔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腓特烈您个人从公爵+边疆伯爵变成国王了,但是你的王国在哪呢?哪里是你的王国?你自己去想办法吧。君主个人成了国王不等于他所拥有的各邦就都自然的加入到他的王国里,凭什么?中世纪的所谓法理思想最爱问的就是凭什么,霍亨佐伦家族作为公爵掌握的权力,作为边区伯爵掌握的权力,作为伯爵掌握的权力都是不一样的,如今你打算凭皇帝的一句话,就用一个统一的王权代替你过去掌握的各邦的领主权,搞一刀切?对那些王权比领主权力小的领地自然是好事,对那些王权比领主权力大的地方就是要扩大领主权,霍亨佐伦家族从“在普鲁士的国王”到“普鲁士国王”,和哈布斯堡的约瑟夫二世皇帝想要用一个统一的皇权替代所属各邦的王权其实没有什么两样,所幸的是霍亨佐伦王朝的领地比较少,领土也比较小,所以他们遇到的阻力比约瑟夫皇帝要小。
三、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对德意志的影响
之后在这种重新凝聚的过程中,法国革命爆发了,德意志各邦随后先后卷入反革命战争,这种反革命战争从一开始的德意志军队入侵法国干涉革命,倒后来的德意志各邦抱团儿抵抗法国的入侵,持续了二十多年,从18世纪的最后几年一直到拿破仑最终在滑铁卢战败。
在这个过程中对德意志影响最深远的反而是马伦哥会战和吕内维尔合约,这个合约对德意志帝国的打击或者说影响是天翻地覆式的远超1648年合约,因为1648年合约是交战双方精疲力竭之后的妥协,而吕内维尔合约是拿破仑一边倒的无情宰割。合约要求帝国割让全部莱茵河左岸领土,而因此涉及到对帝国体制的根本性改革,因为莱茵河左岸的领土不是属于皇帝一个人的,还有诸侯和帝国骑士领地,主教、修道院长、自由市、帝国骑士,在这个背景下帝国等级会议在1803年通过了帝国等级会议总决议,也被叫做帝国根本法。
这个法令终结了德意志帝国持续几百年的离散化,用异常简单粗暴的方式把它扭转到邦国道路上去,或者说拿破仑在彼此竞争的两条道路即德意志社会的瓦解基础上的小共同体会和邦国化之间选择了邦国会。1800年帝国的1789个组成部分经过根本法的不流血的革命绝大部分被消灭,帝国骑士、教会诸侯和领地被一扫而空,并入大邦国,只剩下美因茨选侯和条顿骑士团幸免于难。自由市也被邦国吞并,只剩下少数幸存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拿破仑战争和帝国根本法完成了统一德意志的大业里的大头,把近两千个组成帝国的实体缩减了90%,拿破仑是德意志国父也不为过。
在这个过程中德意志人痛感国家之虚弱,中世纪的普世性现在遭到了无情的打击,皇帝1806年退位,宣布帝国解体,拿破仑扫荡了德意志帝国,把已经碎片化的老德意志地区的领地重组,还组织了莱茵联邦,作为法国的卫星国,最初德意志人是喜忧参半,因为似乎有某种新国家的趋势出现在地平线,但最后人们发现还是不能指望法国人,于是德国的有识之士开始呼吁民族统一,这种呼吁与哈布斯堡和霍亨佐伦两个大王朝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他们先后起来号召德意志人民反抗拿破仑统一德意志,哈布斯堡先行动,结果是1809年的再次战败,1812年以后普鲁士也站出来反对拿破仑,号召德意志民族起来抗争,结果就是德意志各邦在莱比锡打败拿破仑的辉煌胜利,这场战争被叫做“德意志民族解放战争”。
四、维也纳会议和德意志邦联
在反对拿破仑的过程中哈布斯堡和霍亨佐伦都号召民族统一,还都许诺颁布宪法,但是真得结束了战争,各邦君主云集维也纳的时候,他们却退缩了。
1815年终于战胜拿破仑之后,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没有被恢复,原因是帝国如果恢复那么之前赐予的各种特权和帝国法将继续束缚统治者,拿破仑已经开始了对德意志的改造,这一改造为德意志统一铺平了道路,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开倒车。取而代之的是德意志邦联,按照号召民族解放的君主的许诺,这个邦联将具备国家实体的地位,而且在国家机构和军队上具备国家的实际能力。
1816年11月5日德意志邦联议会在法兰克福召开,组成它的代表却不是德意志人民选举出来的而是德意志各邦君主派往法兰克福的代表,尽管如此这个机构还是开始制定德意志邦联宪法,甚至德意志邦联战争法(1821年)。1820年签署的维也纳最后议定书重申了君主们的许诺,德意志邦联应该具有国家实体,“通过政治统一而结合起来的完整政权”,但是之后的政治实践证明这一切只是一场空。德意志邦联的运作依赖于德意志大邦的协调一致、或者大邦中的奥地利或者普鲁士与中小邦的协调一致,但是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利益各不相同,中小邦和大邦之间也各不相同,德意志邦联没有在对内和对外的政策上作出什么真正的贡献,德意志民族统一问题也没有在这个庄严的许诺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步。所以从1815年开始德意志统一就注定了必然在德意志邦联体系之外采取行动。
奥地利大公国(后发展为奥地利帝国)与普鲁士是德意志境内最强大的邦国,为当时欧洲列强之一,19世纪普鲁士王国取得普丹战争、普奥战争和普法战争的胜利,统一了北德意志邦联与巴伐利亚,1871年威廉一世在法国凡尔赛宫加冕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