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究竟是一本什么书呢?对于它的内容和性质,专家学者们竞相猜测,各有发现,见仁见智,论说不一,可以说五花八门,彼此的看法相距甚远。有人说它是占卜用的书;有人说它是预测学和决策学;有人说它是宇宙结构学,宇宙生成学;有人说它是气功学;有人说它是历史书;有人说它是风俗志;有人说它是哲学著作;有人说它是行为规范知识手册;还有人说它是以养蚕为主题的著作(易就是蚕的隐语,蚕的一生即为三易);也有人说它是跳到银河系外对地球运动的观察;更有人说它是外星人传授给周文王的,等等等等。这些看法都有各自的依据和道理,因为《易经》本身的确也包含了诸多的成分和功能,而这也正是它的博大精深之处。 看来,对《易经》只下一种结论出来,恐怕不大可能,也没有必要。即使明白如话的《红楼梦》,至今对它的创作意图和主题思想,也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我见到的就有几十种不同的说辞。 如果要我来说我对《易经》的看法,那就是:《易经》是一部以自然辩证法为支点,从人生观、世界观的高度,指导人的思想、行为的哲学与社会学相融合的著作。它的价值在于充满了辩证思维,充满了真和善的动机,充满了忧患意识,同时也贯穿着进取精神。完全可以称它是远古的精神文明、民族智慧的结晶。它的精华部分,如黄河之水滋润了中华民族的心田。 那么,《易经》不是用来算卦的吗?数千年(至少是三千多年)来,不是有数不清的人用它算卦吗?它的结构不就是六十四卦吗?是的。但是有很大的误解在内,需要排除。先从“卦”字说起,《辞海》说“《易经》是象征自然现象的人和事变化的一套符号”。而古人讲,卦者,“挂也,挂万象于上也”。意思就是把各种各样的问题(万象)摆出来,摆在高处、明处,让众人可见,教人们去认识,去思考,去解决,并没有迷信色彩。至于有人(而且有不少人)把它神秘化并进而迷信化,用它来简单地预卜吉凶祸福,那是另一回事。也与那时或那人的知识水平有关。占卜者用龟也好,用蓍草也好,用铜钱也好,我看无非是一种心理慰藉,一种虔诚表现,一种强化预测要求的查目方法,可以说是特殊的、“带着问题学”的寻求答案的方式。孔子说过:“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可见他并不用《易》来预卜什么答案,而只是明白地看到了它对人的言行及思想修养的指导作用,即学好了《易》能够避免犯大的错误。荀子也说过“善《易》者不占”的话。真正吃透了《易》的精神内容的人是不用它来占卜的。 从《易经》的形式上看,语言高度精炼,富于想像,善用比兴,且有音乐性。这使我在初读时就感到具有诗的因素。它虽是散文体的著作,但以诗的标准衡量,有不少句子不亚于成书比它晚得多的《诗经》。如“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见豕负涂,载鬼一车。”“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枯肠生稊,老夫得其女妻。”“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其亡其亡,系于苞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与尔靡之。”……当然还可以举出一些。读者自可以去查找,品味。《易经》的汉语价值之高,功绩之大,也是令人崇敬的。我国最早的一批成语,如谦谦君子,群龙无首,不速之客,无妄之灾,虎视眈眈,突如其来,匪夷所思,无始有终……就是出自《易经》。 《易经》距离现在太遥远,而古汉语又形义纷繁,历经变迁,当代人读起来十分吃力,仅只字面就确实难以读懂;或者你自以为读懂了,但是别的人由于其理解和解释与你不同而认为你并没有读懂。自古以来对它的研究、注疏、解释很多,仅清代《四库全书》中就已经收有《易》学专著一千七百六十九卷。更重要、更困难的是从宏观上对它的把握。有人指出:《易经》在两汉时期被谶纬化,魏晋时期被玄学化,宋明时期被理学化,近代则有人把它混同自然科学。在当代,我还发现有人从升官发财的角度做实用主义的诱导,也有人完全以阶级斗争的观点进行牵强附会地解释,正说明了这种复杂情况。所以我认为,我们对《易经》的研究还远未完结。为了使它便于普及,我将各家的解释进行了比较和选择,再依据我自己的见解,终于将六十四卦译作成了六十四首白话新诗,定名为《新诗易经》。它和一般的文言译白话、外文译中文大不相同,经常是只有三四个字的句子,我得写出四五十个字的整整四行诗来。比如“亢龙,有悔。”,我就译为: 龙飞得过高到了极限, 既不肯下落又不能再升, 定会做出招致悔恨的事情, 因为盛极必衰,阳极阴生。 我认为,《易经》归根结底是一本借大自然的运转与形象来说道理、讲规律的书。所以我主张对于各家解释的取舍原则是尽可能取哲学的角度,这样,才不至于降低了原作者的智商,涵盖面也大。 应当让《易经》走出神秘的殿堂,淡化并最终结束它被用来算卦的历史。因为它是教人认识一些规律性的东西的,一个人掌握了事物发生发展的规律,就可能具有相当的预测能力,是用不着“占卜”的,就像你知道了昼夜交替、四季转换的规律以后,明天早晨会不会天明、冬天过后是不是春天还用得着“算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