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刚”是宇宙之准则,“阴柔”是人定胜天之根本。阴阳之道是中国的哲学本源。当今之天下,阴盛阳衰,本末倒置,失根本而追末梢,此为“树欲静而风不止”。伪娘盛行,娘娘腔大行其道,此谓阳刚失也。易经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宇宙天地人生之法则。地球离不开太阳,文章离不开阳刚。失掉此准则,便是谬误。
鲁迅先生有一篇文章《作文秘诀》,将写作文概括为四句话,即“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我以为作文不是“做作”文,文章的表达得流畅自然为最佳,作文可以写得“阳刚”一点。那么何为“阳刚”? 文章的“阳刚”就是透过浮华的表面,以真性情寄予文字,就有点简洁明了的韵味。
浮华的辞藻只能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而缺少一针见血的深刻。这种硬伤如同“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样。既然心中尚无愁绪,为何满篇泪眼婆娑。奢华的排比句堆砌起来并未让人感到语势的强烈震撼,反而让人萌生疑问,“这些词语为何被生拉硬拽至此处?”举个例子来说,读宋词的人都知道婉约派和豪放派两种截然不同的词风。婉约派大都是“小桥流水”“哀痛凄凉”,一开始读起来心中倒是和作者搭起了一座桥梁,也感受到了文章内暗蕴的一阵淡淡的哀伤,但当你读得多了体会得深了,你会有种吃肥肉的感觉,肥肉虽香,但腻得渗人。这时你会感觉心中与作者情感上的共鸣似乎不是那么强烈,因为作者因情因事所激发出的感情只寄托在一些套语滥调上,它引不起读者新鲜而真切的情趣。相反地,豪放派所包含的就多了,拿苏轼而言,前一页你还停留在“大江东去”地恢宏情景之中,后一页你就读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种情感的表达是真切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我们与作者之间因情感相似而建立起来的桥梁是那样坚固。它让我们感受到作者的真性情,率真而可爱,潇洒而豪放。哀伤也哀伤得真切,潇洒更潇洒得自然。这种细腻大概给人的就是“阳刚”的感觉了吧。
既然读起来有了这种“不真切”与“真切”的差别,那么我们在落笔的时候就不必为华丽的词句思索良久。韩愈谈到做文章的时候说:“唯陈言之务去”,套词滥调统统都省去,美人不必都是“柳腰桃面”,风景不必都是“春花秋月”。记得前一阵读过胡适先生作的一首诗,叫《乐观》。那时候新文化运动正在中华大地蓬勃开展,胡老先生弃掉文言文的繁长冗杂,做了一首白话新诗,第一段是这么写的:
这株大树真可恶
他碍着了我的路
来!快把他砍倒 树根也掘去
哈哈 好了
读完之后或许你会诧异,这首诗真的出自胡先生而不是一个刚入学的孩子?我已开始也有相同的疑问,但是我思索了几天觉得这大概就是胡先生的真性情,胡先生的“阳刚”。既然我有这种意愿将它写出那就大胆地平铺直叙;我有这种情怀将它定义为诗那它就是一篇打破格律舒服,脱去音韵枷锁的小诗;我有意以调侃的口吻写上“哈哈”,那我就不妨在其后再注上一个叹号来彰显我的真性情,这又有何不可?
与阳刚作文相对的就有“阴柔作文”,归根结底,这类文章阴柔就阴柔在它隐藏了自己的真性情。它们的作者出于炫耀又或其他目的写文章本身就与写作的根本目的相悖。既然文字无法承载自己的真性情,那又何必将它卸载纸上来促使矛盾的产生呢?这个问题让我无从解答,但当我们身处在这浮华的时代中,看到“阴柔”的《最小说》拿下众多冠军,郭敬明拿着限量版LV和笔记本在自家屋顶上自拍时,我承认我真真正正地败了,败给了这个时代,当然更败给了我们自己。
我们现在提出“阳刚作文”这个概念就是在这浮华的世界里种下了一株荷花,我们渴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文风,但是我们仅仅奢望的是“阳刚”一点的文风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我们需要“阳刚”的东西更多,不仅是文章上的“阳刚”。我们需要人格上的“阳刚”。我们不一定强势,但一定不是弱者;我们不一定固执,但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我们不一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一定不会随波逐流。我们的阳刚是建立在这个时代上的,我们追求一种质朴的自然,摆脱那些低级的无病呻吟。用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人格面对纷杂,这才是“阳刚”的完美诠释。物质上的富有从来不会像精神的富有一样充盈。所以说我们在提出“阳刚”作文的时候更希望的是人格上、精神上的独立,这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真正需要,也是我们真正应该拥有的。
我们写不出“阳刚”的文字,正因为我们缺少人格精神上的阳刚。这种阳刚的缺失源于我们缺乏自身对事物、对社会的思考,只依赖于外界看似五彩缤纷的传媒,对于文化的认识只停留在蜻蜓点水的层面。我们接受的是快餐文化,而没有人能真正十年如一日的研读典籍。这是一种悲哀,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近似于共性的悲哀。
这种悲哀类似于鲁迅先生所说的“国民劣性根”。劣性的存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能勇敢正视它。缺乏阳刚的人格,我们用时间来打磨。用最直接的方式在实践中摸爬滚打,我们需要的是真性情,需要的脱离温室后自己的独立,需要的是纯粹的直接。既然做不到“言有尽而意无穷”,那么就把意思表达的准确具体,就把事情做得直接有效。以手写我心,以心来看世界。我想这大概才是“阳刚”的真正目的,毕竟这世界需要的是说真话的人。
阳刚作文的意义在哪里?在于唤回意义。而不是单纯抵制所谓故作一种哀愁态。其实很多人看不透,看不透这不是一种莫名意识,而是“我一代”背后整个体制的需求。很大程度上阳刚作文不是一般学生的自我标准,阳刚作文最基础的启蒙恰不是文学,而是人生观及从生活中得来的挫折感的积累。
我们来关照下那些真正仰望星空的孩子吧。他们心里装着很多可以让他们快乐的,但多半仰望时心里不会太好受。大都市的天空没什么可看,那为什么要仰望,因为它可以去聆听,探索是他们的习惯,年轻稚嫩的思想未必有那些文学家的成熟,也未必有思想家的深刻,他们的成果是以自己所能得到的素材创造了属于少年阶段的自由。既不粗野,也不算“早熟”。人人不能拒绝长大,但童真难道不使人感到愉快吗?这些孩子们不应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展现出来吗?也许,许多年后,正是这片散发着质朴芬芳的泥土上生长出了让人类文明仰望的繁盛。此非矫糅,他们对生活的解读才符合阳刚。
体制规定了人生阶段性的意义,意义本身是由人自由地看待得,可这样人只得以被动的姿态活着了,所以人会被体制奴役,它难于抗衡,孩子们便放心灵去探胜,身体依旧机械而单调,体制分割了人。同学之间日复一日只是一具框,所以友谊不是意义,没有色彩甚至还会为明天在社会中的位置竞争,攀比。大家的作文不是意义,老师提笔的勾画与数字才具有实效性,无意义的应付真实,意义反而苍白,无力。阳刚作文的初衷是好的,可“阳刚”面对的是整一代青年的困局,体制规定的意义身后还藏匿着成人亦无法简单回答的问题,在社会中,何为成功?青少年时代被一路安排过来,成人后谁来规定意义,因为体制不会教人找意义。这岂不是一场悲剧,孩子们的年华像一封封的无效信。尚不知寄予谁,写了什么。就紧迫的投入了新的体制中。
无病呻吟?这恰恰错了,很多人是有病的。阳刚作文在当下就是一句空话,意义不大。现实中作文本就隶属于制度体系。作文不是随笔,临场更不是你该自由吞吐的环境。自发的感悟当然真实真切。被要求去完成的定量任务,尚不说孩子。成人中,人为自己和为工作室有不同的,就像电影也分商业片和文艺片,中国的电影就不符“阳刚”,场景华丽,而剧情充满低级趣味,毫无深刻的思索性。作文亦若是,受欢迎的永远是辞藻堆砌,阳刚一般是不和人口味的,也未必看得懂。随笔日记更无法体现阳刚。虽然内容是生活的直接映射,但很少或几乎没有学生会旨在用批判现实主义写心情,多为宣泄,排解。
网络提供了新的渠道去“晒”生活,何必非在体制里冒险。口号无法战胜实用主义。也许新世纪的青年早已被迫拥有了对写作的观感,他们的笔最经常的功用不是去写“真切”而是去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