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伙伴

2025-02-25 19: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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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苍白的伙伴
沈石溪
福尔摩斯能成为全世界大名鼎鼎的侦探,是和他有个忠诚的伙伴华生是分不开的。惊险电影中的警官,了都有鞍前马后替他效劳的助手。如今,光棍好汉已经不时髦了。就拿我们初一(四)班来说吧,瘌疤宋亮腰带上拴着成林;犟老头屁股后头跟着龚平;大兴招纳了桑英;戈东升收罗了傅向前……
就我还是条光棍好汉。
有不少人想拉我去当他们的伙伴,我恨不得用马粪堵住这些家伙的臭嘴。我个头长得像高中生,身坯结实,戴着手套咬着攻能一拳砸断一块红砖,百米赛跑12秒,堂堂正正的主儿,顶呱呱的英雄,给人当伙伴?哼!谁服谁呀。我决定自开山门,寻找得心应手的伙伴。
有这么个伙伴,那才叫威风。他天天来家叫你上课,他替你抄作业,他替你背书包。如果要干偷瓜摸枣的事,他可以为你侦察敌情,还可以为你站岗放哨。如果和人打架,他能给你当先锋,起码可以在旁边为你呐喊助威,要是你不幸被对方打得鼻子淌血,他会从自己的棉袄里抽出一团肮得要命的棉花替你堵鼻孔。遇到跟女同学过不去的事,你不好意思亲自出马跟姑娘干仗,可以派他出征。他是你的马弁、勤务、警卫;当然,如果友谊深厚,你可以晋升他做副官。
瞧着这些带伙伴的好汉,我妒嫉得牙龈痒痒。遗憾的是,班里合适的伙伴早认人瓜分了。我不能干拆台、挖墙角事。毫无办法,我只好看中坐在我前排我史潜文。

史潜文个头虽然和我一般高,但瘦骨嶙峋,站着像根筷子,坐着像只鱼钩。他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苍白得像新买来的乒乓球。顶要命的是他胆小,不敢跳鞍马,上了平衡木腿都躲得远远的,简直比女孩子不娇弱。尽管这样,收他做伙伴,我还是付出了代价。
那天上体育课,男女同学在操场上围几个圈打排球,洁白的球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条漂亮的弧形。突然,女生圈的球打偏了,飞到我们男生圈来,被史潜文接住。
“史潜文,把球还我们。”梳着羊角辫的任萍萍脆生脆气的叫道。
“史潜文,扔过来!”张福庆喝道。
张福庆胖头胖脑,仗着他和坐地虎阿龙关系好,在班里很霸道,同学们都怕他。
史潜文犹豫了一下,把排球扔给任萍萍了。
“他妈的,你顶撞谁?”张福庆上去就在史潜文胸前搡了一把,“你是不是在和这丫头搞配对?你为啥护着她?”
“你……”史潜文脸涨得通红。
张福庆还不罢休,捋捋袖子逼上来。
我一看机会来了,只要我给史潜文解了围,他肯定感激我,肯定甘心做我的伙伴。恰巧张福庆的靠山坐地虎阿龙今天又逃学,不在场。我跳将出去,拦在张福庆和史潜文中间:
“张福庆,你想干啥?要打架吗?”
“林清山,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张福庆攥起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现在的社会,谁怕谁呀。我们一对一,我怕你是小狗。”
我心里有点发怵。据说这家伙跟着坐地虎阿龙学过八卦掌,会点穴位,要是他点个不能吃饭的穴位,我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我得想个绝招,先发制人。“我让你们开开眼界!”我说着,冲开人圈,跑到操场西南角盖图书馆的工地上,拒来一块中间有裂纹的红砖,然后回到张福庆面前,把红砖放在草地上,做了个武松打虎的架势。这时,我才想起没戴手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横下一条心了。我咬紧牙,闭起眼,狠命擂下去,嘣,谢天谢地,红砖断成两截。
围观的同学都被我神奇的硬功夫镇住了,人圈里传来啧啧的称赞声。就张福庆鬼,贼溜溜的眼光始终盯着我那只砸砖的拳头。
这只倒霉的拳头一阵阵发麻,刚才还不觉得怎么疼,被张福庆的眼光一扫,便火烧火燎似的疼得钻心。我多么想在这只受伤的拳头上呵口气,再轻轻揉一揉。我快憋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忍住了。成败荣辱在此一举,我不能丢人现眼。我无所谓地抬起已开始红肿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还勉强装出一副笑脸来,冲着张福庆说:
“嘻嘻,小意思。我还练过铁沙掌,一掌劈得断板凳哩。”
张福庆终于没看出我的破绽,眼皮耷下来,灰溜溜地败下阵去。
我赢了。但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那只拳头肿得像只紫萝卜,整整一个礼拜,连筷子都捏不住。

就这样,史潜文做了我的伙伴。没几天,我就看出来,他绝不是一个好伙伴。我让他到小摊上帮我买几支飞马烟,他拒绝了,还说:“青少年吸烟不好,会伤着肺的。”我让他叫我大哥,他惊奇地眨巴着眼睛说:“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干吗要称史道弟呢?”
那天,数学测验。我对数学素无好感,总觉得这玩意儿比坐老虎凳还可怕。女老师有意要整治我们这些好汉,出了一些怪题、偏题。什么鸡兔同笼,共一百只脚,鸡比兔子多三分之一,问人鸡和兔子各有多少只?我就不明白,干吗要费这种冤枉的死脑筋,打开笼子清点一下,不就可以知道这些可恶的鸡和狡猾的兔子究竟各有多少只了吗?我捉鸡和逮兔子的本领可强呢。可我数不清它们的脚,怎么算也无法凑成个整数,也许,有独脚鸡或三条腿的兔子吧。
史潜文坐在我的前排,他的数学成绩在全校都是顶呱呱的。我用钢笔帽捅捅他的脊梁骨,拍了一份紧急呼救电报。只要他偏仄身体,露一露卷子就行了。我眼力极好,弹弓能打中苍蝇,考试偷看,那还不是小菜一盘!女老师刚巧背对我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的钢笔差点捅进史潜文的肉里去了。可这小子,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不管我的钢笔帽捅得多么凶,多么狠,他也不肯仄仄身体给我行个方便。他死了吗?我真想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来。突然,他举手把答完的测验卷子交女老师了。我像条活鱼,被晾在沙滩上了。
我胡乱地在卷子上写道,笼子里共有25只活兔和100只无脚冰冻鸡。
毫无疑问,我的成绩单上又开红灯了。我那泥瓦匠的爹粗糙的手掌又要雨点般地落到我的身上了。
我要打史潜文算账。出了校门,他从一棵梧桐树背后闪出来,胆怯地望着我。
我生气地说:“你真不够朋友。”
他勾着头:“我害怕被老师发现了,作弊会受处罚的。”
我不客气地说:“你是个没出息的胆小鬼,树叶掉下来都怕砸伤脑袋。”
他说:“林清山,你别生气。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帮你实习数学。你上我家来,我每天抽一小时,保证你半年就可以赶上来。”
他说得很诚恳,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我不忍心再责怪他了。当然,我也不赞同他的建议,只有那些像猫一样温顺的好孩子,才会坐下来实习功课。好汉不干这种蠢事。

马靠调教狗靠驯,我得培养史潜文的胆量和魄力,让他经风雨见世面,成为像我这样顶呱呱的好汉。他就是天生的波斯猫,我也要给他披上虎皮;他就是天生的鸡婆,我也要给他插上鹰的翅膀。
我带着史潜文去出席坐地虎阿龙的“百鸡宴”。
坐地虎阿龙大名叫蔡德龙,是我们班的小县城里旧尖的好汉,这学期留级到我们班的。他身体结实得像头小公牛。打起架来,哪怕寒冬腊月,也脱光上衣,赤着胳膊,露出一身疙瘩肉,鬼叫着冲上前去,不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决不干休。我们县中所有好汉没有有服气他的。
黄昏,郊外行人稀少,刚收割完的稻田一片灰白,溪水变成深蓝色,唱着哀伤的歌流向远方。我位着史潜文走进深处那片乱坟岗。
阴林林的乱坟岗,是坐地虎阿龙的根据地。
一只猫头鹰嘎地一声,飞向暮色苍茫的田野,史潜言文吓得得紧紧地拉住我的胳膊,我只好哄娃娃似的折着他的背说:“别怕,有我哩。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鬼。”
坐地虎阿龙最佩服座山雕了,“百鸡宴”就是模仿威虎山的排场。好汉们射杀一百只麻雀,在坟堆间烧起一堆篝火,有一口旧铝锅煮麻雀吃,还有一瓶老白干。
我们十几个人围着篝火大吃大嚼。
人人都讨好坐地虎阿龙。特别是张福庆,拍马屁拍得最肉麻,用筷子在锅里捣腾,挑出大个麻雀,谄媚地说:“阿龙哥,这只麻雀最肥,你吃吧。”
人人都晓得张福庆是坐地虎阿龙最忠实的伙伴。他对他百依百顺,简直是条哈八狗。据说,他还为他洗过臭袜子和臭胶鞋。
史潜文对此好像很不习惯,闷闷不乐,洒瓶传到他这儿,一滴也不喝。没过一会儿,他就附在我耳边说:“林清山,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家吧!”这真煞风景。好玩的还在后头呢。我很后悔带他来。
入夜了,皎洁的满月悬在宝石蓝的天穹,给大地洒上一层银辉。金铃子和纺织娘躲在墓碑后面,唱着美丽的歌。乱坟岗失去了往常的恐怖,沉浸在热闹与欢乐之中。
突然,坐地虎阿龙提着洒瓶站起来,猛得在空中挥了下手。立刻,乱嘈嘈的话声、笑声和歌声都停了下来。坐地虎阿龙打着饱嗝说:
“老一套的玩法,多没意思。我们想个新鲜的来乐一乐,怎么样?”
一片叫好声。有人提议玩官兵捉强盗,坐地虎阿龙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毛孩子的玩意儿。有人主张玩打仗,坐地虎阿龙抢白道:“打仗,谁是我的对手?”大家七嘴八舌提了很多玩法,但都不中坐地虎阿龙的意。
张福庆说:“要不我们玩嫁新娘吧。”
坐地虎阿龙高兴地捏着张福庆的脖子:“好小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毫无疑问,坐地虎阿龙当新郎。问题是,这儿没有小妞,谁来扮新娘呢?

“张福庆,快去把你姐姐叫来,给我做新娘。坐地虎阿龙命令道。
张福庆有个姐姐,长得还蛮漂亮,是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张福庆的妈妈死得早,姐姐对他这位小弟弟倾注了全部的爱。张福庆也很爱自己的姐姐,他上中班,他都要在车站守到深夜,接她回家。
“阿龙哥,这……不行的。我给你做新娘吧。”张福庆变魔术似地掏出一块花格头巾,蒙在自己头上,扭动着笨重的腰肢,竭力想出新娘子的羞怯来。
坐地虎阿龙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谁要你这头胖猪。快去叫你姐姐来。”
“阿龙哥,那不行的。我姐姐大人了。”
“老子也是大人。你敢把我看成小孩吗?”坐地虎阿龙一只脚踩在张福庆的屁股上,还甩了他一个脖儿拐,“你敢再说一个不字,我就捶扁你。”
张福庆躺在地上,呜呜哭了,可以巴巴地哀求道:“阿龙哥,饶了我吧。”
“百鸡宴”欢闹的气氛烟消云散,大伙儿都觉得挺别扭。
史潜文小声对我说:“他太坏了。我们帮张福庆吧。”
我急忙抓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乱动。说心里话,我也觉得坐地虎阿龙这事干得不地道,有点事恶心。但张福庆也不是个好玩意儿。狗咬狗呗,关我们屁事。我对史潜文说,“别忘了,上次打排球张福庆欺负过你。他是活该。”
“都是同班同学,能看着不管吗?”
“你把你姐姐叫来,我就饶你。”坐地虎阿龙公鸭似的嗓子嚷道。
“阿龙哥,别打了,我愿意了。”
坐地虎阿龙这才住手,揪住张福庆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快去,限你半小时打来回。嘿嘿,让你姐姐做新娘,不,做压寨夫人。”
大伙儿都很尴尬地陪着笑。
张福庆蔫着脑袋走了几步,突然扑在地上,把脸埋进墓碑和坟堆之间的荒草里,屁股撅得老高,使劲叫道:“这不行的。阿龙哥,我什么都听你的。可这不行的。我姐姐是大人。”
坐地虎阿龙摆了个西洋拳击的架势,朝张福庆肥敦敦的臀部冲锋。
突然,史潜文一个鱼跃,从地上蹦起来。我想拉住他,但已经迟了。他跑过去,用身体挡住张福庆,对坐地虎阿龙说: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他是你的同学,人的朋友,他不是你的奴隶。你说了许多侮辱他姐姐的话,你应当给他赔礼道歉。”接着,他又侧过身来对篝火旁十多位热闹的伙伴说:“你们了真不知害臊,看着一个多受欺负,不但不来帮助他,不跟着起哄。要是有人欺负你们的姐姐,你们愿不愿意?”
我看见十位好汉脑袋瓜都垂到胸口。有人干脆躲进树的阴影。
坐地虎阿龙怔怔地望着史潜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但我感觉到,他的笑起码有一半是故意装出来的。
“史潜文,你这瘦猴,我真佩服你的胆量。我阿龙让你尝尝管闲事的滋味。”他揪住张福庆的裤带,把他从墓碑后拖出来,“站好,你听我说,你把瘦猴揍一顿,我就饶了你姐姐。”
史潜文嚷道:“你真卑鄙!”
坐地虎阿龙耸耸蒜头似的鼻子,恶毒地笑着说:“瘦猴,你不是想帮他的忙吗,你不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我让好好谢谢你呀。”

张福庆抬起头来,他脸上脏得要命,眼泪、鼻涕、泥土和草屑,糊成个大花脸;鼻梁窝给荆棘划破了,有三两滴血珠子。他胆怯地望望坐地虎阿龙,又望望史潜文。
“你耳朵聋啦?快动手。”
张福庆一步一步挪向史潜文。
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急了,从草地上跳起来。坐地虎阿龙突然剥光自己的上衣,手交叉在胸前,显出乒乓球拍似的两块胸肌,在我面前晃了晃:“谁敢插手帮忙,我就不客气。”
我怀里像揣着个小兔,心跳得慌。我迟疑着,没来得及上前劝架。
张福庆逼到史潜文面前,两人的鼻尖差不多要相碰了。突然,张福庆操起一拳,打在史潜文的手臂上。这一拳打得很轻。
“好哇,加油,使劲打!”坐地虎阿龙狂叫着,“张福庆,好样的,照他眼睛打,照他鼻子打,给他放点血。”
张福庆又抡起拳头。
史潜文气愤地说:“张福庆,我真可怜你,你是个傻瓜。他侮辱你姐姐,你还替他做打手,你连起码的做人的道德都不懂。他根本不是你的朋友,他是骑在你脖子上的奴隶主。”
张福庆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突然变得像只瘪了气的皮球,攥紧的拳头松开了。
坐地虎阿龙兜屁股踢了张福庆一脚,骂道:“你这笨蛋,快打!”
张福庆望望凛然站在他面前的史潜文,突然,他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了。坐地虎阿龙踢他、拉他,他都不起来。
“好哇,算你这瘦猴有本事。”坐地虎阿龙指着史潜文的鼻尖骂道,“我要让你瞧瞧,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巴硬。”
史潜文退后一步:“我不跟你打架。”
坐地虎阿龙冷笑了一声,朝篝火旁十多位好汉招了招手:“来,我们一起上。”
我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我跳将出来,拦在好汉们面前叫道:“我一拳砸得断红砖,你们谁敢上来!”
遗憾的是,乱坟岗上没有砖块,我无法当声表演一下。
不知是被我的威势吓倒了,还是被正义的东西镇住了,一位脸上有疤的好汉急忙摆手说:“我不打架,我要回家了,今晚电视有足球赛呢。”
一位剃光头的也说:“我晚饭都没有回家吃,我妈又要骂我了。”
说着,十多条好汉一哄而散。

乱坟岗上,只剩下我、史潜文、张福庆和坐地虎阿龙。我希望坐地虎阿龙就此罢休。可是,这家伙是个死硬派,他往手掌上吐了口唾沫,搓热了拳头说:“我一个人打你们俩,上吧,看谁赢了谁。”
说实话,我不愿意跟他打架。瞧他不公牛似的身体,吃亏的准是我们。我很想拉着史潜文飞似地逃掉,可是,史潜文挣脱了我的手,倔强地说:“我不走,我看他今天敢不敢把我打死了。”
我当然不能丢下自己的朋友不管。我横下一条心来。
我记不清坐地虎阿龙的拳头落到我脸上是什么滋味,反正我们三个人扭成一团,地坟与坟之间的荒草地上翻滚。别看史潜文瘦得像根筷子,打起架来还真机灵,抱住坐地虎阿龙的两条腿,死也不松手。也不知打了多长时间,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打出去的拳头像棉花一样软。坐地虎阿龙的情况并不比我妙,夹我脖子的胳膊已不再弊得我喘息艰难了。我和史潜文两个打他一个,刚刚打了个平手。
又打了一会,我们三个都累得筋疲力尽,躺在地上直喘粗气。我们已不再扭打,坐地虎阿龙压在史潜文身上,我又压在坐地虎阿龙的身上,像在玩叠罗汉。突然,我听见坐地虎阿龙用粗哑的嗓子低声说:
“我们别打了。你们松手,我也松手。”
“你先松手,我们就松手。”史潜文豪不示弱地说:
“你们先松手。”
“不行,你先动手打人的,你要先松手。”
我们谁也不让谁,就这样僵持着。
张福庆坐在墓碑上,呆呆地看着我们打架。
突然,坐地虎阿龙叫起来:“张福庆,别傻站着,快来帮我的忙。”
张福庆仍然坐着不动。
“张福庆,来帮帮我。”坐地虎阿龙哀求道。
张福庆站起来,慢吞吞地朝我们走来。我的心缩紧了。这家伙一参战,毫无疑问,我和史潜文都得让他们揍个半死。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张福庆走到我们跟前。用袖子抹了一下鼻涕,揪住坐地虎阿龙的胳膊,把他按翻在地,像骑马一样骑在他身上,拳头雨点般地落下去。哈,张福庆火线反戈,我们添了一名生力军,力量对比一下子占了压倒的优势。
坐地虎阿龙瘫在地上哇哇直叫。
张福庆一面打,一面哭着说:“我叫你欺负我姐姐,我叫你欺负我姐姐!”
史潜文叹了口气,松了手:“他承认了错误,就算了,放他去吧。”
坐地虎阿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东倒西歪,在篝火旁找自己的衣裳。
张福庆怒视着他,突然说:“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他走了,他会报复的。让他跪下向我们求饶,发誓不再报复。”
史潜文靠在一棵小树上,喘着气劝道:“别这样。这样不好。”
“你们不晓得,他的心肠可狠毒了,有一次一位女生不小心踩了他的鞋,他逼着她跪下求饶。他坏透了。”张福庆说着,对坐地虎阿龙吼道:“你跪下发誓!”
他望望史潜文和我,犹豫了一下。
张福庆上去,甩他一个脖儿拐,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赶紧扭对脸去。我不愿看他这副熊样。过去我总认为,像他这样的大名鼎鼎的好汉,一定是非常坚强的,钢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低头。就像电影中的那些革命者,老虎凳,辣椒水都不能使他们屈服。好汉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我没想到,像坐地虎阿龙这样的人,会这样稀松,会是个大脓包,给人下跪。我对好汉的所有信念一下子全破灭了。
坐地虎阿龙步履踉跄地走了。
我和史潜文的衣裳会撕烂了。史潜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他显得很兴奋,对张福庆说:“走,我们陪你去接你的姐姐。”
走出乱坟岗,我回头望了一眼,好几座坟都闪着幽蓝的磷光,风吹动着小树,像黑影在移动,有许多墓碑漆成白色,在月光下,像是另一个世界所特有的颜色。风吹动着竹篁,发出悠悠的声响,像鬼在笑。恐怖的乱坟岗,那是鬼魅的世界,我发誓,再也不到这儿来玩了。真的,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呢?我们有公园,有少年宫,有游艺场,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还有阳光,还有欢笑,多美呀。
第二天上学,我但心坐地虎阿龙会对我们实施报复,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他没来找我们碴;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他都不敢抬眼来瞪我们;操场上远远望见我们,他都宁愿绕个大圈避开。他害怕了,尽管他长和像头小公牛。我体会到,正义必然战胜邪恶。
我不让史潜文替我背书包了。我坦白地告诉他,我只能砸断中间有裂纹的红砖,而且必须戴手套,他笑了,说他连有裂纹的红砖也砸不断。这倒是真话。君子协定,每天下午放学后,史潜文帮我和张福庆补习数学,累了,我们就在操场上踢足球玩。我们班那些好汉当面笑我倒过来做了史潜文的伙伴。我没生气,也没反驳。我觉得这种伙伴关系很无聊,没意思。史潜文说得对,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

回答2:

是沈石溪的动物小说其中一本的短文,人民教育出版社初中语文自读课本第二册有这篇文章。

回答3:

去迅雷上找啊

回答4:

查人

回答5:

到百度上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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